樂蓉眼圈發熱，對著房門，沒有再出聲。

所謂夫妻，就是如此嗎？也是啊，自己根本不是張玄喜歡的人，他娶她，不過是被自己設計迫不得已娶了的而已。

可是，就這樣走嗎？被丫鬟一提醒，樂蓉完全沒有信心張墨會真的替自己求情，即便求情了，張墨也不會盡力。

樂蓉自私歸自私，可她終究明白，張墨本是心狠手辣之人，能有什麽情義好說？從前他對張玄都能狠得下心，若不是他的兩個兒子死了只剩下張玄，張墨也不會想起張玄是他的親生兒子。

樂蓉怕死，更怕她死了之後兒子怎麽辦？她舍不得兒子啊！

她也想過去求自己親爹，可正如丫鬟所說，柳飄飄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比誰都重，而且自己此番還是想吞沒仁善堂和鳳鳴樓，天下百姓誰不知道皇帝對慈善的堅持和重視？

派人刺殺之前，樂蓉卻沒有能想到這些，這會大禍臨頭了，她倒是想得比誰都明白。

萬念俱灰。

樂蓉咬著牙，最終還是挪不開腳步，鼓起勇氣，又敲響書房的門。

張玄沒有回應。

樂蓉相信，張玄還沒有睡，她道：“夫君，你就見一見我吧，我有重要的話要和你說。”

張玄咬著牙，強壓著心中的抑郁，還是不說話，他真的不想見到樂蓉。

他不敢相信，自己一直認為賢惠的妻子竟然是那般醜惡狠毒之人。原本他只遺憾自己沒能娶到柳飄飄，只能去娶一個不愛的女人，這已經是人生中最黑暗的事情。可現在呢？這個妻子，不禁自己不愛，還有著蛇蠍心腸。

屋裏屋外，靜悄悄的，似乎只有空氣在流動。

樂蓉的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，深吸一口氣，她什麽自尊也不要了，她只想活下去，只想陪在兒子身邊好好教導，只想......她還能跟張玄好好過日子嗎？不能了......

張玄沒說話，靜靜地坐在椅子上。

樂蓉也沒說話，靜靜地站在門前。

原應該是最親密關系的兩個人，一對夫妻，一門之隔，萬丈之遠。孤獨，充滿了兩人的心頭。只因不是兩情相悅。

張玄開始後悔了，當初花傾落說過，不愛之人，無論如何也不會娶，即使是有了孩子，他也不會娶。張玄想，也許，就因為花傾落有這樣的魄力，所以柳飄飄才愛上他的吧。自己，確實配不上她......

樂蓉像一尊石像般站在那，她的生命似乎凝固了。

張玄知道，樂蓉沒有走，可他，真的不想見到她，最起碼，此時此刻，他不想見到她。

就在兩人各自悲傷的時候，張玄聽到了門外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。

樂蓉回頭看向走過來的人，眉頭輕輕皺了皺。

張墨一臉溫和地走了過來，在樂蓉跟前站定，輕聲道：“樂蓉，時間不早了，回房休息去吧。你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，不用擔心，玄兒今天也累了，就不要打擾他了。”

說話的語氣，半點沒有跟張玄說起樂蓉派人刺殺柳飄飄時的冷漠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張墨就是真心對待樂蓉的。

樂蓉苦笑一下，她心中雖有猜測張墨不是真心要給自己求情，可張墨的一言一行，一舉一動，看上去都那般真誠。樂蓉為之動容。

張墨道：“回房去吧，好好休息，睡醒了什麽事都沒有。”

樂蓉咬了咬嘴唇，縱有千般不願，可她不敢得罪張墨，萬一張墨是真心為自己的呢？翻臉了就什麽也沒有了。輕嘆一聲，樂蓉點點頭，轉身要走。

張玄的聲音卻在這時傳來：“樂蓉，你進來。”

張墨臉色一沈。

樂蓉臉上一喜，顧不上看張墨的神色，一轉身推開門，進了屋。

她的腳步還沒邁動，張玄又道：“關門。”

樂蓉怔了一怔，張玄如此說，擺明了是不待見張墨。想想也是，本來張玄和張墨是不對頭的，而且此番說的是私事，張玄不想被張墨聽到也是正常的。

樂蓉又轉過身，抱歉地看了看臉色已經恢覆平靜的張墨，道：“爹，您回去歇著吧，我會好好和夫君說話的。”

張墨看了看昏暗的書房裏頭，點點頭，轉身走了。

關上門，樂蓉小心地走到張玄跟前，站在那，不知該說什麽。要是以前，她會馬上彪出眼淚博取同情，可現在，還能這樣嗎？看張玄的臉色，他定是已經知道了一切。

想到這，樂蓉的心揪得緊緊的，垂下頭不敢說話。

張玄也不看樂蓉，依然是低著頭看著地面。

夫妻兩人，沒有隔著門，卻依然覺得距離如此之遠。

許久許久，還是樂蓉開口了：“夫君，我、我知道錯了。”

張玄苦笑一聲，緩緩擡頭看著樂蓉，這張臉，從前看著還能看出點俏麗，而今一看，只覺得跟蛇蠍一樣。張玄別過頭，不想看向她。

樂蓉道歉，是經常的，每一次她總是說她錯了，都是她不好。

以前，張玄信，可現在，他拿什麽去相信？如果她真的像以前那樣知道錯，她又豈會做出現如今的事情來？

樂蓉清楚地感受到了張玄對自己的反感排斥，心裏麻麻地抽著，眼淚滾了出來，膝蓋一彎，跪在地上，手抓住張玄的膝蓋，哭著道：“夫君，你不要這樣，我真的知道錯了，你原諒我，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。”

張玄茫然地看著淚流滿面的樂蓉，從前，他看到眼淚就心軟，可此時，真的，什麽都變了。原來變了，你所看到的都會是不一樣的感受。

樂蓉從張玄的眼睛裏看到了萬念俱灰，她仿佛看到張玄以閃電般的速度遠離她，她無法再追上去。樂蓉奔潰地哭了起來，卻不敢出聲，肩膀劇烈抽動著，卻是沒有低下頭，只透過眼淚直直看著張玄。

張玄苦笑一下，帶著諷刺：“你到底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？你到底哪次的眼淚是真的？哪次的又是假的？”

樂蓉哭得厲害，搖頭，點頭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張玄站起身，背過身沒有再看她，低聲道：“你若是有什麽話要說，請先平覆好情緒吧。我很累，想要休息。”

樂蓉吸著鼻子，她恐懼，恐懼張玄的遠離，恐懼會失去他。這一刻，她不怕死了，可她卻怕自己心愛的這個男子把自己當成毒蛇一般厭惡。

樂蓉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淚水，努力地讓自己平覆下來。張玄還是保持那個動作沒有動，似乎在靜靜等待樂蓉的冷靜，又似乎在決定著什麽事情那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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